马车驶出了越国公府大门,又在街道之上行驶了一炷香的时间,喧嚣声变大,已经到了那戏楼之下。
下车之前,容华拿了个斗笠想给辛沐戴上遮住脸,辛沐立刻便接了过来自己戴上,避免和容华身体接触。
下车之后,容华便紧紧跟在辛沐的身后看着。
戏楼四面都是茶馆,许多人聚集在此处喝茶玩骨牌,辛沐上了二楼,找了个视线好的位置坐下,往戏楼上正在对弈的二人那里瞧。
开擂台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,看上去很普通,与他对弈的是个十三四的小少年。
辛沐看了不一会儿,便觉得没意思了。那中年男人闹那么大的动静,其实棋艺并不高明,也就比容华至真好上一分,若是应心远来,大概看两眼就会走。他下注的彩头不高,越州又是个粗狂的地方,爱好下棋的文人雅士很少,因此才能让他在这里摆了这几天擂台,也没遇到对手。
辛沐不在关注那中年男人了,反倒四下胡乱瞧着,想着是否能有机会逃开。
第54章
整个戏楼四周都是越国公府的侍卫,想走根本就是痴人做梦, 辛沐的脸色沉了沉, 不想再待下去。
辛沐站起身, 容华便也跟着站了起来,问道:“你不……不去试试吗?”
辛沐没回答他,径直往楼下走,正当此时, 街边一阵骚动引起了众人的注意,辛沐也看了过去,只见一个头上插着草的小姑娘被一个中年男人领着跪在街边吹短笛,那姑娘穿的是昭月的衣裳, 手中的短笛也是昭月的乐器, 她长得颇为美貌,许多言语轻浮的浪荡子把她给团团围住了。
辛沐看到那姑娘,心里狠狠一跳,倒不是因为那姑娘的容貌, 而是她手中的短笛。
那短笛的模样很普通,甚至有些粗糙, 但辛沐第一眼看到就没没办法移开目光。
这支短笛非常像二哥以前送给他的那一支。那是二哥亲手削的,用料很普通, 并不值钱,但那份心意却十分沉重。
辛沐远远地看着, 越看越觉得像, 心也跳得极快, 他完全顾不上周围的人,立刻便小跑下楼,到了围观的人群之外,然后便被人群给挡住了。
容华也跟了上来,在身后拉住辛沐的手。
此刻姑娘已经停下了吹奏,依然跪着,她身边那中年男人非常得意地同四周的男人们讲:“敏儿可是神山的子民,长得标志不说,还十分精通舞乐,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,不能再便宜了。各位公子好好瞧瞧,敏儿绝对值这个价钱的。”
正说着,便有一人伸手扯住了敏儿的胳膊,大笑着说:“好看有什么用,万一有病就麻烦了,我得看看她干不干净。”
敏儿惊叫了一声,那男人越发兴奋,用力撕开敏儿的衣袖,一大片雪白的胳膊就露了出来,周围人放肆地大笑起来,立刻又要去撕她另一只衣袖,中年男人根本拦不住。
辛沐甩开容华的手,冲进人群,用力将那几个男人推开,大声道:“住手!”
“你谁啊你,你管得着本大爷吗!”那男人生气,抬手一推辛沐,刚好碰到辛沐戴在头上的斗笠,斗笠瞬间被打落,辛沐的脸露了出来,那围观的众人顿时被辛沐的容貌镇住了,四周陡然安静,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辛沐。
就在那群人发呆的间隙,容华暴躁地低吼了一声,从后面跟上,一手拎起一个人就往外甩,几声惨叫之后,放在堵着辛沐那些人,直接就被容华给甩老远去了,七零八落地躺在街边哀嚎。
原本拥在一块儿的人瞬间散了不少,容华厌恶地看着那些浪荡子,一声没吭,招招手便有十来个穿着便衣的侍卫冲了出来。
虽然没有穿官服,但越州没有人不认识容华的,方才他刻意躲避没人瞧见他的脸,这时候没再藏,便被人给瞧了出来。有人喊了声“国公爷”,围观的人们便赶紧躲开,方才还热闹着的街,瞬间就安静了不少。
敏儿一脸胆怯,哆哆嗦嗦往辛沐身后躲,辛沐脱下外衣给她披上,任由她紧紧地靠在自己的身边。
辛沐现在心里有些乱。
他仔细地看了那姑娘手里的短笛,终于确定这是他二哥做的那一支。他离开昭月的时候没有带走任何东西,这短笛就放在他的床头。
辛沐的心一直不停地跳,手颤抖着不敢碰那支短笛。
中年男子慌慌张张地行礼道:“国公爷,别、别打起来啊……就是一个小奴隶而已,别打别打,有话好好说。”
辛沐转头盯着那中年男人,问道:“多少钱?”
中年男人道:“不贵的不贵的……十两银子,不……国公爷想要这丫头,自然是不用……不用钱。”
辛沐身上十文钱都没有,他犹豫了一下,抬手打算拆自己腰上的玉带,容华连忙拦住他,说:“我来吧,我带了银子。”
辛沐此刻也不想同容华争执,静静地站在一旁。
至少这一刻辛沐没有对自己视若无物,容华心中一喜,拿出钱袋丢给那男人,男人哆哆嗦嗦地接过便赶紧将敏儿的卖身契恭敬地递上,容华接了过来,转手就给了辛沐。
辛沐面色不改,按着卖身契对敏儿说:“跟我来。”
而后辛沐便带着敏儿上了马车,容华并未反对,但他自己很快也跟了上来,三个人在马车里,尽管辛沐心中有许多疑惑,也没办法在此刻问出口,一直到回了越国公府,回了弘毅院,容华磨磨蹭蹭了许久,没话找话地磨叽了许久才离开。
辛沐表面维持着镇定,将敏儿带进了花厅,而后他打发走所有的侍女小厮,关上门窗,一言不发地盯着敏儿。
敏儿缓缓跪在了辛沐脚边,举起双手,将那支短笛双手举起放在头顶,用汉语道:“敏儿多谢公子,以后敏儿便是公子的人。”
辛沐接过那支短笛,敏儿便一直盯着他,辛沐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,敏儿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被卖掉的小奴隶。她是故意的,甚至那个支起擂台下棋的男人,都是这个计划里的一环,就是要让辛沐带着这支短笛出现在辛沐的面前,让辛沐把她给买下。
辛沐嘴唇颤抖,用久违的昭月话对敏儿说:“是二哥……”
敏儿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,指了指窗外。
辛沐继续用昭月语说:“这院中伺候的几人不懂昭月语,即使偷听也无妨,你说。”
敏儿以头触地,又磕了个头,而后便用昭月语对辛沐小声说:“殿下,奴婢从前是先王身边伺候的,曾与您见过面,您可还记得?这次奴婢是奉君上之命来看您的,殿下,您可还好?”
辛沐自然不记得这个小奴婢了,他摇摇头,双手摩挲着短笛,只觉得喉头发苦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隔了许久,辛沐缓缓地走到了桌边,扶着木椅的扶手坐下。
敏儿跟上来,继续说:“其实几个月之前我们便到了越州,一直在打探您的消息,知道您被越国公关起来之后,便一直在想法子和您联络您,这次……总算是找到您了,您瘦了好多,若是君上知道,一定会很心疼的……”
辛沐红着眼眶,终于开口,道:“二哥他……一切可还好?”
“君上都还好……只是前些日子夜猎祭祀受的伤还在康复中。”
“什么,二哥受伤了?”辛沐瞬间慌了神,道,“我都不知道……都不知道……二哥他现在如何?”
“您一直都不知道?昭月的皇帝和越国公都来过信,您……您不知道?”敏儿诧异地看着辛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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