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意识到这些,众人连挣扎的力气都失去了,都如一摊烂泥般“扑通”跪倒在地。站在众人间的陈精忠整个人都蒙了,他也顾不得面前的袁一,向众人怒吼道:“这是干嘛?都给我起来!”
袁一没有理会陈精忠的愤怒,继续进行着自己的话题:“看来你们都不明白我在说什么,那我就说明白些。”
说着,他轻微停顿了片刻:“现在已是酉时,通常情况下,白天没有找到的东西,晚上就更难找到,所以,今天若是不出意外的话,公文是找不回了。若朝廷降罪,陈都尉好像是要承担很大的连带责任,可仔细一想,第一府不也是总折冲府吗?以官职来说,我算是第一负责人,梅将军是第二负责人,而陈都尉不过是第三负责人。”
陈精忠争辩道:“就算我是第三负责人,同样有连带责任,不可能置身事外。”
袁一点点头:“没错!可是,责任一级级分摊下来,公文又是在梅将军那里丢的,最后,你这个第三负责人会受到多少罪责,大家都心知肚明!”
陈精忠再次争辩道:“即便如此,可我也不像郡王说的那样,既能全身而退,又能捞到便宜。”
袁一道:“常言道,耳听为虚,眼见为实。以我今天看到的种种情况来说,对于折冲府来说,我这个荣郡王可有可无,知道为什么吗?”
陈精忠冷冷看了他一眼,没有答话。见状,袁一指了指近前跪着的一个折冲都尉,道:“你来说说。”
折冲都尉用惊恐的眼神看了看陈精忠,又看了看袁一,连连摇头,用软弱无力的声音道:“卑职不知道。”
袁一冷笑道:“你们都以陈都尉马首是瞻,怎么会不知道?”
说着,他看了阴沉着脸的陈精忠,继续道:“朝廷降罪给你,折冲府所有官员可以齐心协力地替你求情,然后,列数我的不称职,毕竟,之前,你们也向朝廷弹劾过我,再做一次,不过是轻车熟路。接着,向朝廷数落梅将军的无能,将丢失公文的责任全都推给他,再推出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吏背背黑锅,事情就圆满解决。”
见陈精忠要开口说话,袁一摆了摆手道:“别急,我还没说完。这样一来,梅将军就会被革职查办,而他是我一手提拔,我没管过折冲府,的确是个不称职的总都尉,不出意外,我也会被革职查办。这个时候,悬空的总都尉一职,就会花落谁家,答案显而易见!”
陈精忠虽然知道,袁一已经明明白白地说出了他的阴谋,可他还是做着最后苍白无力的抗争:“你少血口喷人!”
袁一笑了笑:“我又没说若我倒台,总都尉的职位就一定是你的,怎么就成了血口喷人?还是你做贼心虚?”
第217章 引爆矛盾
“你”陈精忠恨得咬牙切齿,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还击,只能对着袁一怒目而视。
俩人对视良久,陈精忠一甩衣袖,愤然道:“郡王怎么想,我管不了!郡王于其挖苦心思来诬陷无辜的人,倒不如想好,明天该如何跟朝廷解释公文的事!”
说罢,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众人,用命令的口吻道:“各位大人,还不起来跟郡王告辞!”
此时,呆如木鸡的众人方才纷纷起身,正躬身告辞之时,袁一却阻止道:“且慢。万一梅将军要是审问出公文的下落,你们不还得来这里跑一趟,不如留下等待消息吧!”
陈精忠没好气道:“郡王就别自欺欺人了!像梅将军那样胡搞一气,公文除非长了腿,自己跑回来!”
“别这么快下定论!”说着,袁一看了眼身旁的丁管事,道:“你现在就派人去折冲府,把梅将军找来。”
“是!”丁管事领命而去。
陈精忠道:“若梅将军那里有了结果,早就来了。现在,就算把他请来,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。郡王何必耽误大家的时间呢?”说罢,转身迈开步子。
众人犹豫片刻,也提起步子,像是要跟随陈精忠离开。
见此,袁一开口道:“你们要是走出这个门口,就绝无转圜余地。你们可要想清楚了!”听到这话,众人怯怯地收回脚步,停在了原地。
见状,陈精忠也停下脚步,闭着眼深深吸了口气。而后,他猛然转身,用暴怒的眼神扫过众人,指骂道:“你们这些人,是不是脑子进水了!现在出了这么大的岔子,他迟早是要被革职的,你们怕什么?到底在怕什么!”
见众人耷拉着脑袋不说话,陈精忠继续道:“拉弓没有回头箭!我们已经摊牌了,没有退路可走了!你们怎么就这么糊涂呢!”
其实,早该有人上前,把昨晚的事告诉陈精忠,给他提个醒,此时,他也至于把话说得这么不留余地。
可没有人这么做,因为,以目前的情况来说,陈精忠已经处于弱势,而最接近他的那个人,肯定会被袁一视为他的心腹,成为头号整治对象,所以,大家才会选择明哲保身。
这时,听到陈精忠的这番声嘶力竭的痛斥,袁一冷不丁道:“现在,终于说出你的心里话了啊!”
怒不可遏的陈精忠高声道:“这是事实!”
袁一摆出一副淡定从容的笑脸,回击道:“这只是你以为的事实。”
陈精忠已被怒火冲昏了头脑,此时,又看到这张像是在宣告胜利属于自己的笑脸,陈精忠情绪彻底崩溃,他突然变成了一只愤怒的公牛,带着冒着怒火的眼睛扑向袁一,想要拳头发泄暴内心的不满。
面对攻击,袁一优雅地侧身,对方便狼狈地摔了个狗□□。陈精忠在地上趴了许久,也没人敢去扶他,最后,还是袁一将他扶起。
这时,他脸上已不见了怒色,将头压得很低,用僵硬的声音向袁一道:“我不该发火,请郡王原谅。”
听到道歉,袁一突然想起上官婉儿那套关于道歉的理论,本来陈精忠竟然敢当众动手,让他感到很窝火,可陈精忠能够立刻道歉,虽然,不怎么诚恳,可他心里的火气还是减了大半。
显然,陈精忠已经做了聪明的人,若不依不饶地追究他的过失,就会显得小家子气,若大度地接受他的道歉,就能成为另一个聪明的人。
因此,袁一便聪明地接受了他的道歉:“你没有伤到我,又及时承认了错误,我不会追究。”
陈精忠点点头,声音显得无比疲惫道:“既然,他们都选择留下,我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。告辞了!”
袁一道:“常言道,一山不容二虎。你这么急切地想要离开这里,是打算做那只还没战斗,就临阵脱逃的老虎吗?轻易地让出这片山头吗?”说着,他指了指耷拉着脑袋的众人。
陈精忠咬牙切齿道:“你说,到底想要怎么样?!”
袁一不紧不慢道:“其实,我比你更清楚,他们选择留下来,只是迫于某种形势。相信,只要他们走出这个门口,又会投奔到你的麾下。我要的是心,不是人,所以,我要你留下来,看看我能得到多少人心。”
见袁一能够如此清醒客观的看待此刻的胜利,陈精忠感到懊悔万分,当初,他太轻敌,太自以为是,把这只沉睡的狮子错看成了打盹的肥猪。
陈精忠沉默片刻,深深吸了口气:“好!我留下来!”
袁一点点头,转身走到正座坐下,拿起案几上的茶抿了口,皱了皱眉,放下茶盏,对座边呆立的婢女道:“茶冷了。换壶热茶来。”
回过神的婢女点点头,捧着托盘转身而去。待婢女重新沏好茶,梅仁也已经赶回郡王府。
喝着茶的袁一见梅仁走到近前,便放下茶盏,询问道:“听说你丢了一份机密公文,怀疑是折冲府的人里应外合,所以,抓了守门的士兵,果毅都尉,文书馆的老冯,以及,校场操练的士兵。你抓了这么多人,审出什么来了吗?”
梅仁想起昨晚,袁一让他今天一回到折冲府,就谎称自己丢了机密公文,再以此抓人,势必将折冲府里抓得鸡飞狗跳,人人自危。
当然,最重要的是抓来袁一说的这几个人严加审问,不过,审问的重点不是丢失的公文,而是,昨天他们都做了些什么?
如此一番审问下来,折冲府官员的不作为,士兵的懒散无纪律,种种令人侧目的行为便从暗里来到明面,成为一个急需引爆的矛盾。
梅仁答话道:“启禀郡王,经过卑职的审问,的确查到一些蛛丝马迹。昨天,有个自称郡王府知事的男子,在没有携带通行公文的情况下,进入了折冲府。”
这时,袁一装作一脸惊讶道:“昨天,我可没有让尹知事去折冲府,就算那人真是尹知事,他只是郡王府的知事,在折冲府并没有一官半职。在没有通行公文情况,守门的士兵怎么会放他进折冲府?”
梅仁道:“士兵见他有郡王府知事的腰牌,所以,就放行了。”
袁一佯装生气地重重地一旁案几:“胡闹!折冲府可是长安城军事重地,一个郡王府知事的腰牌,就能在折冲府畅通无阻,这些士兵怎么连最基本的忧患意识都没有!?”
说着,他看向一旁的陈精忠,道:“陈都尉,你第一府的士兵,都是这样办事的吗?”
陈精忠向前走了一步,辩解道:“他们的做法,的确违反了折冲府的规定。卑职以为,昨天来的是郡王府的人,而郡王又是折冲总都尉,那位尹知事忘了带通行公文,士兵自然怀有敬畏之心,只能‘不看僧面,看佛面’如此,就给尹知事放行了。”
袁一冷笑:“这样一说,反倒成了我的不是啰?之前,我说了,没派尹知事去折冲府,自然不会给他通行公文,陈都尉如此言辞凿凿地替士兵开脱,想必这些士兵一定是见过尹知事,才会毫无后顾之忧地给他放行?”
梅仁看了眼陈精忠,露出一抹嘲弄的微笑:“很遗憾,这两名士兵都说,从未见过郡王府的知事。另外,那名男子进入折冲府后,到过文书馆,保管文书的老冯说,男子并不姓尹,而是姓袁,从文书馆里借了一些东西,见他没把公函带来,就扣下了他的腰牌。”
袁一满脸疑惑道:“他也姓袁,跟我是本家,这还真够有趣。”
说着,他的目光扫过前堂,见都尉们都是一脸惴惴不安,他嘴角流露出一抹浅笑,而后,又向梅仁问道:“除了这些,老冯还说了什么吗?”
梅仁摇摇头:“没有。”
这时,袁一心语:“老冯知道我的身份,在这样的情况下,也没说漏嘴。看来他不仅有看透形势的智慧,还有以心相交的忠诚,他果然是个难得的人才。”
袁一看了眼脸都绿的陈精忠,又向梅仁问道:“老冯扣下的腰牌,拿过来没有?”
“拿过来了。”说着,梅仁便把腰牌递给袁一。
袁一仔细端详着腰牌:“这的确是郡王府的腰牌。你把尹知事请来,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?”
梅仁道:“卑职根据他们的描述,让人把那名男子的样貌画了下来,卑职敢肯定他不是尹知事。”
说着,他便从兜里拿出一张画像,递了上去。
袁一点点头:“这样貌,的确不像尹知事。那腰牌的事又怎么解释呢?”
“可能是尹知事一时疏忽把腰牌丢了,或者,被有心人偷了。”
第218章 一唱一和
袁一道:“这么说来,就是这个人潜入折冲府,盗取了机密公文!还查到了什么线索吗?”
“卑职还查”
见这一唱一和的俩人就这样把事情给定了,陈精忠颇感不满,打断梅仁的话,道:“卑职以为,既然腰牌是郡王府的,而我们又都没见过尹知事,所以,卑职想请梅将军把昨日见过男子的人带来,然后,再请这位尹知事出来,当面说清楚这件事,消除大家心中的疑虑。”
袁一扬了扬手:“不急,先等梅将军把事情说完。”
如此,梅仁便接下话茬,继续道:“卑职查到,那名男子还到过校场,不过,这次他冒充是新到任的典史,与一个叫赵虎子的士兵闲谈了许久。”
袁一皱眉道:“这就奇怪了,士兵不是都在校场上操练吗?怎么可能与他闲谈许久?”
梅仁答话道:“据赵虎子说,昨日,他和其他士兵在校场上,并不是在操练,而是,在打马球。并且,这一个月之内,在第一府的校场上,进行了将近二十场的马球赛,甚至,还有人为此设了赌盘。”
袁一重重一拍案几,怒道:“混帐!他们敢这样胡作非为,你身为折冲将军,现在才来说这件事,之前去干嘛了?你最好说出个好理由,不然,老子就把你给剁了!”
梅仁不慌不忙道:“这一个月来,我很少待在第一府,每日都奔波在各处折冲府熟悉公文。说来也真奇怪,以前,我偶尔回第一府办事,经过校场时,看到士兵都在刻苦操练。今天,我才知道,他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操练了,可是只要看到我回府,守门的士兵就通风报信,然后,士兵就会在校场上装装样子,以求在我面前蒙混过关。”
袁一道:“我把折冲府的事务都交给你处理,你就该在第一府坐阵,怎么会奔波在各处折冲府?再则,你要熟悉公文,可以让人把公文送来,有必要出到四处奔波吗?”
梅仁转头看了眼面露愧色的众人,故作惊讶道:“我真能这样做吗?每一府的公文可都是绝不外借的,只能在文书馆里看完,就算我是折冲将军,也很尊重各位都尉定下的规矩。”
袁一用锐利地眼神扫视过众人:“这是谁定的规矩?”
见众人沉默不语,袁一继续道:“你们不说,我心里也清楚,官场嘛,每个人心里都有把算盘,不停地在计算,不断做着趋利避害的买卖。”
说罢,他又看向梅仁,说道:“就算你不在,折冲府不是还有其他官员吗?士兵放肆到如此地步,他们都不管吗?”
梅仁叹了口气:“他们都在当值时间聚众赌博,哪里还有工夫管士兵在干什么?”
“聚众赌博?你听谁说的?”
“卑职审问时,无意之中从果毅都尉和长史那里听来的。”说着,梅仁转头看向陈精忠道:“对了,果毅都尉说,陈都尉安排进折冲府的那位远方亲戚,貌似有些不太对劲,让我去查一查。”
陈精忠皱眉道:“远房亲戚?我不明白,你想说什么。”
梅仁道:“陈都尉,难道忘了你有位远方亲戚,想要来长安城谋个一个半职,然后,就给了陈都尉几百两银子疏通关系,这事还是长史替陈都尉去办的。后来,因为,某些原因,没能给那位远方亲戚安排职位,就暂且让他在折冲府里抄书。这些可都是果毅都尉和长史跟我说的,陈都尉不会把他给忘了吧?”
见陈精忠阴沉着脸,没有说话,梅仁继续道:“昨天,果毅都尉还带着陈都尉的这位远房亲戚,见过诸位都尉大人,好像要谋个空缺。各位大人,好像还挺喜欢他,说了不少体恤提点的话。”
听到这话,陈精忠看向身边的众人,只见他们一脸惧色,身体莫名的颤抖,陈精忠怒道:“那个远房亲戚就是一个呆瓜,不可能懂得见你们。卫安那个王八羔子,昨天究竟带你们见了什么人?”
见众人不吭声,陈精忠一时火大,揪住近前的一个都尉,怒吼道:“说啊!”
都尉怯怯地瞟了眼袁一,用尖细的声音道:“果毅都尉让我们叫他小袁,说他是陈都尉的亲戚”
陈精忠愤然打断道:“那个呆瓜不姓袁!刚才我说了,他不是我的亲戚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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