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!明天进城。”
次日,他们稍作乔装便往城里去了,进城时,袁一暗自看了眼一旁的布告栏,发现其中并未张贴抓捕他们的文书,心想应该是太平逃婚的消息,还未传来这儿,他便稍稍安下心来。
袁一本以为,太平来到热闹的街市,看到琳琅满目漂亮的首饰,有趣的小玩意,一定会像当年扬州那样,又蹦又跳地买个尽兴。
可如今,只见她紧紧地揽着袁一的手臂,好似对周围的事物并无兴趣,见此,袁一感到很奇怪,便问道:“令月,这里有好多漂亮的首饰,不去看看吗?”
太平抬头望了他一眼,笑着摇摇头:“不用了。只要你在我身边,我不需要那些东西。”
袁一笑道:“虽然这话不应该由我说,可你真够肉麻。不过,我喜欢!”
太平甩开他的手,满脸不快道:“你少得意!我不这样说,难道说,你兜里的银子还不够买一支簪子,所以,省省吧!”
他听到这话,想起太平这一路上跟着他所受的苦,心中泛起阵阵酸楚,他不由得低下头,陷入了沉默。
见他如此,太平懊悔自己说错了话,她咬了咬唇,伸手拉了拉袁一的衣袖,柔声道:“你生气了?其实,我不是那个意思,只是……”
袁一看了眼她,一脸严肃道:“我知道,你是嫌我穷,不喜欢我了,对吧?”
“当然不是。就算你连一个铜板也没有,比乞丐还穷,我也不会嫌弃你。”
袁一皱眉道:“这么说来,你真是很喜欢我。那说说看,有多喜欢我?”
她似乎看破了袁一的把戏,只见她抬起手,像是要抚摸袁一的脸:“我有多喜欢你?这个嘛,当然是特别,非常……”
正当袁一暗自窃喜时,她满脸的深情,突然变作凶狠,而后,伸手揪住袁一的耳朵,没好气道:“你这家伙,找死啊!竟然敢装生气来骗我,可告诉你,我可不是吃素的!”
“痛……轻点!”
太平松开手,白了他一眼:“这样,你才会长记性!”
他摸了摸耳朵道:“知道了,母老虎。”
太平晃了晃紧握的拳头:“你再说一遍。”
“说什么?”
“你刚才叫我什么?”
他摸着下巴,皱眉道:“刚才我叫你什么来着?”
“少给我装蒜!你刚才叫我母老虎。”
他点点头,笑道:“哦!母老虎。”
“你……”说着,太平挥着手要去打他,见状,他一个快闪跑开了,不肯善罢甘休的太平迈开步子追了上去。这样,他们便在熙攘的街市中,像孩子般追赶打闹着。
最后,袁一停下脚步,转身走向跑得气喘吁吁的太平:“你跑不过我的,别白费力气了,认输吧!”
听到这话,用手撑住腰的太平,摇头道:“我,绝,不,会,认,输!”
他打量了一眼太平,只见她已经跑得面红耳赤,皱眉道:“你的意思,还要来追我?我可好心提醒,我的轻功可是天下第一,要是真跑起来,你追个十年八载,也追不上我。”
太平一脸认真道:“你跑啊!谁怕谁啊!”
见太平展开架势,他转过身道:“好!那我跑了!”
他虽这样说,可并没迈开步子,而是停在原地,等太平跑上前,他突然转身,太平撞到他胸膛,落入他怀中。他任由太平捶打泄愤后,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太平,柔情道:“好了,我认输。”
太平抬头凝望着他,嫣然一笑:“你故意放水,我赢得好像有点胜之不武。”
他笑了笑:“可我输得心服口服。看你这满头大汗,来擦擦!”说着,他从袖子掏出一条手帕,给太平擦着汗。
这时,太平突然“扑哧”一笑,见状,他皱眉道:“怎么了?”
太平回答道:“你这样掏手帕,给我擦汗,让我想起了,小时候伺候我的老嬷嬷。那时候,我喜欢在宫里上蹿下跳,她就追着我,也是像你这样给我擦汗。”说着,打量了他一眼:“这样一看,其实,你还真有几分贤良淑德的风范。”
他收起手帕,眯着眼睛瞅了瞅太平,用低沉的嗓音道:“贤良淑德?你这丫头是想说,你袁大爷很娘吗?”
太平拱了拱手:“启禀袁大爷,没错!”
他一手托起太平的下巴,道:“好你个小丫头!今天就让见识下,袁大爷到底有多爷们!”说着,他一把将太平抱起。
太平看到四周的行人,向他们投来异样的眼光,满脸难为情地拍着袁一的肩膀道:“他们都看着呢!快放我下来,放我下来!”
袁一得意一笑:“现在才知道怕,晚了啰!”说着,将太平扛到肩上,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穿梭的人流中。
晌午,他们来到一间小店随意点些饭菜,待店小二将东西上齐,太平拿起筷子夹了片卤肉,送到袁一嘴边,当他张开嘴,太平调皮一笑,将卤肉放到了自己嘴里:“哼!以为我会给你吃吗?想得美!”
袁一无奈一笑,拿起手边的筷子道:“你不给我吃,难道我不知道自己夹吗?”
这时,从店外走来几个旅客模样的男子,只见他们在袁一身后的那张桌子坐下,向前来招呼的店小二点好饭菜,便闲聊起来。
袁一听到,他们是将关外药材运到全国各地倒卖的药贩子,他们这趟刚才长安做完买卖,正要去往关外收购药材。
第138章 匪夷所思
当他们说起,长安的如何的热闹非凡,如何的纸醉金迷,袁一暗自瞟了眼太平,只见她虽然好似漠不关心地吃着饭,可眉宇间还是难掩忧伤。
见此,袁一暗暗叹了口气,心语:“她不仅为我放弃了锦衣玉食的生活,还背弃了亲人,我一定要好好待她,绝不辜负她!”
正在他沉思之时,听到其中有个药贩子说道:“现在想起来,我们兄弟几个还真是走运,在回来的前一天,刚好碰上了太子娶妃,公主大婚这样难得一见的盛况。”
这时,另一个药贩子随声附和道:“还真是!那天迎亲的仪仗队,一直从宫里排到了城门前,那里好说也有上万人。再是满天的礼花炮仗从天亮放到了半夜,别提多漂亮了,还有驸马迎亲的婚车又大又豪华,好像一间房子似得。我敢打包票,这样盛况空前的阵仗,除了这位最受宠的太平公主能够享受,其他公主恐怕就没有这样的福分了!”
听到这里,袁一不由得一愣,待回过神,看到一旁的太平面色苍白,嘴唇直哆嗦,低声重复着:“怎么可能?怎么可能?……”
见此,袁一不由得担心起来,他握住太平颤抖的手,柔声道:“别担心。我去问问他们。”
太平将目光转向他,木然地点了点头。
他走到几个药贩子身边,低声询问了过后,证实太平与薛绍的婚礼已如期举行。此时,他不由得疑惑起来,他转头看了眼目光呆滞的太平,心语:“她明明在这儿,同薛绍成亲的人究竟是谁?莫非天底下有两个太平公主?这太诡异了!”
袁一看来很诡异的大婚,其实都是武后的刻意安排,事情还得从大婚前一天说起。那日,当武后得知太平不见后,便吩咐神兵候派出所有情报探子,在长安城中寻找太平的下落。
黄昏时分,神兵候得到探子的消息说,昨日晚间,太平与袁一到过城中的一间棺材铺,而后便往城外方向去了。
当神兵候听到这个消息,便料定太平是跟着袁一逃婚了。他虽然感到很震惊,可知道太平没有遭遇不测,他悬着的心也稍稍安稳了一些。
他知道武后正焦急等待太平的下落,便片刻也不敢耽误地进了宫。
在麟德殿中,坐立不安的武后,时而起身在殿中踱步,时而回到座上,拿起御案上的奏折刚打开看了眼,又重重合上扔到一边,转头询问起一旁的上官婉儿现在是什么时候?
上官婉儿回答道:“启禀娘娘,现在已是酉时。”
武后点点头,起身缓步走下玉阶,又低头在殿中踱步,才过了片刻,她又向上官婉儿询问道:“婉儿,现在是什么时辰了?”
“启禀娘娘,酉时。”上官婉儿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,心想,自己在武后身边呆了这么多年,见识过她杀人不眨眼的冷血,也见识过她处理国家大事的果断,还见识过她提出的政令遭受群臣反对时,如何据理力争的舌战群儒。
可此时她却如此彷徨不安,这是自己从未看到过的。或许,无论她性格如何强悍冰冷,她拥有多少耀眼的光环,可她依旧只是个脆弱的母亲,害怕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,想要竭尽全力地保护他们。
正在这时,殿门被打开,见神兵候走了进来,武后慌忙迎了上去,问道:“有消息了吗?”
神兵候点点头:“嗯。”
见他欲言又止,武后眉心一紧:“她……她在哪儿?”
“据微臣收到的消息来看,昨晚,公主与袁一出了城。”
“她和袁一?出城?”武后闭上眼,深深吸了口气:“狗娘养的混蛋,竟然敢拐跑我的女儿!”
说着,她像是想到什么了,转头看向上官婉儿,厉声道:“几年前,你在月欢宫伺候公主时,难道没有察觉到,公主与袁一的不同寻常吗?”
听到问话,沉思中的上官婉儿回过神,她回话道:“那时,袁一是随行太监,时常跟在公主身边伺候,奴婢以为他们走得近,以为只是普通的主仆之情,所以,并未在意。奴婢失职,请娘娘降罪!”
武后一甩衣袖:“罢了!不怪你,连本宫都没料到,平儿会那么没出息,喜欢上那样不入流的家伙!”
说罢,转头看向神兵候,吩咐道:“本宫要你调动神兵司所有情报探子,连同四大神将把袁一抓回来,本宫要把他凌迟处死,以泄本宫心头之恨!”
神兵候道:“袁一的所作所为的确可恨,不过,明日就是公主大婚,这一时半会想要找到他们,恐怕很困难。微臣认为,当前解决大婚的问题,才是最要紧的。”
武后点点头:“是啊!侯爷,有什么好提议吗?”
神兵候沉思许久后,道:“微臣还没想到万全之策,不过,两害取其轻,如今,只有禀明圣上,取消明日公主与薛绍的婚礼。”
武后摇摇头:“在这个时候,取消大婚,一定会引来诸多揣测,好事之人必定会借此兴风作浪,到时,风言风语四起,恐怕平儿名节难保!一定还有更好的办法。”
这时,上官婉儿走上前,向武后道:“奴婢想到一个办法,既能让大婚如期举行,又能保住公主的名节。不过,这个方法很冒险。”
见上官婉儿欲言又止,武后皱眉道:“但说无妨。”
上官婉儿点点头:“不知娘娘是否记得,月欢宫中有几名身形容貌都与公主,有几分相似的试装宫女?”
经这么一说,武后立刻明白她的主意:“你的意思是让,试装宫女代替公主出嫁?”
她点点头:“是。如此,不但能如期大婚,而且,当侯爷找回公主后,公主的驸马依旧是薛大人,只是公主可能无法享受,一个举世瞩目的大婚典礼。”
武后思量了片刻:“本宫有信心说服圣上,嫁出去一个冒牌公主,可让薛绍心甘情愿娶一个冒牌公主,本宫还真没这个信心。”
上官婉儿道:“奴婢愿意替娘娘去做说客。”
武后叹口气:“现在也没别的办法,只能这样做了。婉儿,本宫就指望你了。”
上官婉儿躬身道:“奴婢定当竭尽所能!”
上官婉儿走后,见武后陷入了沉思,神兵候正要躬身告退,却听到背着身的武后,声音低沉道:“言清,知道吗?我这一路走来,经历了许多背叛,欺骗,伤害,以为自己的心已经足够麻木,不再被任何事情伤害。可这次,平儿离开,我不指望她能说些什么,但至少来看看我再走,让我知道,她对这个家,对我这个母亲还有那么些眷念。”
说着,武后声音逐渐哽咽起来:“可她没有,她走得那么干净利落,甚至像是迫不及待地逃离我们。难道她不知道,这次离开以后,我们就天各一方,或许,这一辈子再也无法相见。想到她为了一个男人,不惜抛下我,抛下这个家,我的心就好痛,好痛,好痛!”
看着低头哭得颤抖的武后,神兵候抿了抿嘴,向前迈了一步,犹豫着抬起手,缓缓地放到她肩头,轻轻地拍了拍她,以示安慰。
满眼泪光的她,转头看了眼神兵候,语气恳请道:“一定要帮我找到他们。”
“会的!”说着,他从袖中掏出一块锦帕,递给武后。
武后擦去眼泪,低头看着攥在手中的锦帕沉默片刻,而后,伸手将锦帕还给他,道:“谢谢。本宫交代的事,就劳烦侯爷了!”
神兵候接过锦帕,躬身道:“微臣领命!”
走到麟德殿外,神兵候不由得停下脚步,望着远方的夜空出神,他掏出锦帕握在手中,他似乎感受到锦帕上湿润的泪痕,他长长吐了口气,心语:“当年,我若如约去到感业寺,她真会跟我走吗?或许,公主和袁一恰好完成了,我们无法完成的事情。”
这时,上官婉儿已经来到薛绍府中,看到张灯结彩的府中透露出浓浓的喜庆氛围,想到要给薛绍带来这样的消息,她的心情不免越发沉重起来。
在房中,薛绍看到上官婉儿突然而至,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,问道:“上官姑娘,这么晚了,有什么事吗?”
上官婉儿把太平逃婚的事,据实告诉了薛绍,见他一言不发。上官婉儿轻叹了一声,道:“我知道,你跟袁一情同手足,他竟然干出这样的事,你应该很恨他吧!”
他摇摇头:“现在,我脑子里一片空白,不知道是恨他,还是不恨他。”
上官婉儿深深吸了口气:“当我听到,他们私奔的消息,我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,那感觉就好像自己在一个梦中,耳边反复出现‘这不可能’的声音。我想逃避这个现实,是因为我对袁一的印象还停留在,他总会讨我欢心,眼里只有我,甚至愿意为我而死的时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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